白理和犬

且陶陶、乐尽天真。

【雷卡】A hundred

与朋友们的圣诞霍格沃茨特快~


一百束光

一百个日夜

一百颗星星

一百轮太阳

一百道魔咒以及


一个我们


《A hundred》


-据说在辛波斯卡的诗里,“星星”几乎是太阳的同义词。


00


还未苏醒的霍格沃茨是寂静的。天边偶有不知名字的飞鸟扑棱翅膀的声音,风像循着清晨前的轨道,卷过星星起落的尽头,厚重的云雾里掖藏着一星半点不明显的晨曦。

卡米尔坐在一块圆润宽敞的巨石上,正垂着眼睫,安静地注视着膝上这本翻卷了页的书,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他魔杖上的光悄无声息地透过林间的叶隙,隐秘地圈出一个明亮的角落。他右手握着一支羽毛笔,笔尖沾着点钴蓝色的的墨,偶尔会在书上零星地点落几下。

他正划记着一些似乎晦涩难懂的词汇,笔尖忽地顿在一行字上,半晌才无奈地继续勾画。诸如论水晶球与锅形蛋糕的相对反应解读之类奇怪的研究屡见不鲜,作为教科书,霍格沃茨的课本里总有许多莫名其妙的诠释。

所幸卡米尔对于这些出其不意的东西总是接受得又快又坦然。换言之,他倒是很习惯面对惊喜。


小林间少风,仅仅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这种气氛令人心安。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偶尔会喜欢清晨一个人溜出来,晃到霍格沃茨各种不为人知的角落里。他优哉游哉地又翻过一页,忽然耳尖地听到一声叶子窸窣的声音。

那声音实在微小,卡米尔却警觉地眯了眯眼睛。霍格沃茨的纪律总在奇怪的地方严格,卡米尔对违纪没什么兴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机立断把东西熟练地一收,魔杖上的光芒蓦地灭了。他踩着松软的泥土,轻巧地往边上的树干后一退——

万籁俱寂。

有那么一瞬间,明明是一片普通的沉寂,卡米尔心里却微微一跳。一种熟悉而微妙倏地涌上来,只是他还未细想,就又敏锐地捕捉到窸窣声——这次更近了。

许是觉得卡米尔刻意压抑出的安静太没意思,来人啧了一声。

卡米尔无奈,他慢慢呼出一口气,对着魔杖小声念了声“荧光闪烁”。

光线重新骤然盈亮,卡米尔条件反射地向后仰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目光定在就一脸理所当然地站在他面前的雷狮身上。

雷狮抱着手,墨绿条纹的领带端正而妥帖地收在衣袍里,也许还没清醒,微低着头看卡米尔时有点懒洋洋的,见卡米尔后退,又一挑眉,眼带笑意地看着他。

“躲什么,真当我找不到你?”

说着他又抬手乱揉了一把卡米尔的脑袋,佯装沉下脸色:“行啊卡米尔,天色没亮擅自出寝,还有没有点纪律自觉了?”

大哥煞有介事的训人也是实打实的装模作样,其实可能还巴不得卡米尔直接夜不归宿找他疯个通宵。所以卡米尔低眉,似乎是很乖巧地应了:“知道了,大哥。难为大哥冒着被扣分的风险来为我操心。”


很好,认错态度到位,演技上线,眼底的多余情绪雷狮也可以假装没看到,嘴角那一点弧度也可以纵容。于是他很满意地又揉了一把卡米尔的头发,最后真情实感地批评道:“偷偷溜出来玩居然还不找我?”

手里还余着一本书没来得及收的卡米尔扬了扬课本,雷狮瞥了一眼,看到标题就开始觉得头疼。他于是把一块刚才起就一直晕染着浓郁奶甜味的蛋糕递给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不管你是真有多重的任务还是纯粹出来散散心,这么早出来都必须先吃点东西。”

学习不过是托辞,卡米尔只是喜欢默默地看景出神。这一点雷狮自然明白,从前他们共享了太多个寂静的黎明,他从卡米尔的眼神里捉到淡然平和的“喜欢”。

喜欢天色一点点亮起来,喜欢星星被日光淹没,喜欢看太阳在涌出地平线的那一瞬间骤亮天地。所以今早雷狮就闲来无事逮个人——散心随意,可卡米尔这几天总是有点困倦的样子,估摸着也没怎么休息好。

卡米尔默默接过,结果蛋糕还没拿到手,忽然听到雷狮意味深长地问:“第一堂是神奇动物课?”

“……”

他在雷狮顺手帮他理围巾的动作里顿着,有点挫败似的。不过忽地目光闪了闪,又不动声色地敬了回去:“大哥第一节是占卜吧。”

“……”

两相对望,他们不约而同地放弃了这个话题。卡米尔有点想笑,却看着雷狮烦躁地皱起眉:“这学期课表太烦人了。”


卡米尔收了手头这本书,神色坦然道:“反正大哥也不会去上。”

雷狮并不偏爱逃课,但占卜课的出勤率着实惨淡——他不想浪费太多时间在自己厌恶的事情上。

手里这本书并不是卡米尔自己的。书的主人声称占卜课这门学科无聊透顶——所以这本书自拿到起就基本是在彼时还未入学的卡米尔手中。“拨开迷雾看未来”听起来是很有诱惑力,前景与未知尽得窥探的感觉想必也很奇妙,可卡米尔对自家大哥会嗤之以鼻这一点早有预料。

未知与危险才是雷狮眼里绚烂的本色,诸如魁地奇比赛里最敏锐的找球手总能在混乱里瞬间锁定最有趣的聚焦点。既定的预言不值一提,他可以倨傲地审判迷雾之后任何威胁的风浪,也有资本去亲自撕碎未来那苍白而怯懦的伪装。

把一切事物仅凭着一个茶杯就敲定,可以预料到雷狮会有多么不以为然。

也许某种方面他们太相似,卡米尔对占卜的兴趣也不大。只是相较于另外几门课,占卜似乎还是凭着雷狮丢来的那本书而占了点微弱的上风。

……虽然雷狮对神奇动物课一直挺有兴趣,但卡米尔认为这一定是自己选课至今最错误的决定。他似乎天生太受神奇动物们青睐。曾经被雷狮偷偷带去的那一堂神奇动物课太过兵荒马乱,说是进入霍格沃茨以后他最狼狈的时候也不为过。


01


现在卡米尔也不太愿意回想起那段被蜂拥而上的神奇动物热烈拥抱的记忆——被淹没,被似乎是很友善的热情给淹没。可惜拉文克劳的学生虽智慧而从容,却对神奇动物门超乎寻常的执着接收不能。余光里雷狮笑得不能自已,举起了魔杖似乎要把他救出来,结果笑着笑着又放下了手。卡米尔一开始的那点儿谨慎和佯装冷静,也在这热情友好的冲蹭后变得茫然无措。最后他实在焦头烂额,向雷狮递了个无奈的眼神。

小家伙难得服个软。下一秒,他就被一把拽入了一个怀抱。他没想到雷狮会直接伸手拥他,一时重心不稳,又被故意留出的距离磕绊了一下,几乎是扑进了面前人的怀里——

这确实是个拥抱,有着午睡一般香甜缱绻的味道。从焦头烂额里被带出来,熟悉的安心与依赖一瞬间上涌。这个拥抱确实有着小时候悄悄溜进雷狮房门的感觉,是默默在雨天缩进大哥的被窝里,假装一切如常般睡到早晨的自己赖在雷狮怀里的那种感觉。雷狮从不揭穿他夜晚曾有的患得患失,也从不问卡米尔怎么就窝到他这儿来,就是顺他的意抱着他,坦然地陪卡米尔度过了那段最难熬的日子。

以至于卡米尔下意识地拥紧了雷狮的腰,一时没回过神。卡米尔深觉自己脸在发烧,也不太敢抬头看雷狮,只得是抵着鼻尖深深舒了口气,手臂别扭地又凑紧了点,半晌没放开。直至听到雷狮抑不住的低笑,他才一瞬间醒过来,而后松开手,移开了目光,尽量平静地退了一步。

雷狮至今想起来都会发笑的那一瞬,卡米尔只能飞快地扯了扯围巾——以遮住也许已经通红的耳垂。

背后是被教授拦住的一群神奇动物。雷狮笑着把人又拽回来,顾不着弟弟微弱的挣扎,满不在乎般又重新抱住他,手掌拍了拍他的背。

这似乎是安抚的意味,可卡米尔并未冷静下来,反而,有种泛着麻的暖意冲上脸颊,想必一定晕透了耳廓。

雷狮也发现了,实在觉得有趣。彼时的卡米尔身形其实算得上瘦小,脸颊上却有点婴儿肥。这就让他惯然的淡漠神色在雷狮眼里纯粹只是一种意味特别的可爱。雷狮没忍住,伸手刮了刮卡米尔的鼻尖,又捏了捏他软软的脸,觉得手感颇好。

“我们卡米尔就是太兜人喜欢。“雷狮顺口又揶揄了一句。

气急败坏的教授要来找麻烦,雷狮飞快地冲卡米尔使了个眼色。后者无奈地点点头,一转身就溜得没影。

只不过那无奈点头的样子,落在雷狮眼里又是乖得可爱。尤其是卡米尔下意识又扯了下围巾的动作,不知为何就是让雷狮心情很好。




02


《进阶魔药制作》是很厚的一本羊皮书,浸在一股奇妙的酸冲味儿里,味道和一块放了半个月的森林果甜味蛋糕类似。卡米尔对它念过恢复如新咒,可魔咒学成绩优异的拉文克劳优等生却不得不焦头烂额地面对一本被施了咒就会更酸一点的坏脾气教科书。他隐隐猜到这可能与他全程袖手旁观且憋着坏笑的大哥有关,于是渐渐地也不再追究。

雷狮一时兴起试过的咒语太多了,有些转身就忘了。比如现在放弃谈论课程的他就忽地仔细闻了闻,皱起了眉。“你昨天什么课?是你那搭档又弄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好巧不巧他们才昨天结束一节与格兰芬多同上的变形课。如果金变出的三米高绿色果冻盆栽算很奇怪的话。


卡米尔一直在默默地较劲,决定自己找出破这个魔咒的方式。他至今已经越级读完了十几本高级选修,并非因为有多上进和刻苦,仅仅只是想再追得紧些——不多不少,赶四个年级就很好。他很少实践,不过仅凭着那一整柜理论知识,加之一点就透的天赋能力,基本也能把雷狮的许多花样拆解个大概。

但雷狮这人野心勃勃,试过各种各样偏门的魔咒,越是扑朔迷离地称之为禁术,他就越感兴趣。卡米尔知道大哥有分寸——虽然这个分寸可能是兄弟俩一点默契的偏差——不过他也丝毫不怀疑自己不偶尔在旁点到即止地提醒两句的话,整个霍格沃茨应该早已经鸡飞狗跳过很多次了。这事共谋就暂且压下不谈,总之,雷狮确实是卡米尔循规蹈矩的表面之下最能兴风作浪的不定性。

不知多少次卡米尔去格兰芬多的院外等待雷狮,或与他在寒暑假时预备一同去哪儿远游时,两人就站在一起,一个心想着卡米尔是什么时候发现了自己身后贴了张会打哈欠的便签条,一个琢磨着到底哪个咒语可以从容地解了这张聒噪的白纸。

一个眼神对上,对方的眼里又有几星笑意被发觉。这很幼稚,却莫名其妙地还没被厌倦。

心知肚明,默不作声。他们最相似的小默契,各自心怀鬼胎却知己知彼,带着一点玩闹似的跃跃欲试。

雷狮习以为常地护了卡米尔这么多年,外人欲伤他一分,他毫不犹豫就会打回去十分。这个寡言的弟弟,眼里总是沉亮分明,好像藏在火光里,雷狮喜欢,也因此趾高气昂地要拥有这样的火。

好像唯有这种时候,他骨子里一点作乱感就蠢蠢欲动,总想给卡米尔制造一点轻轻痒痒只会撩出点笑意的小麻烦。


破除酸味的办法卡米尔是没找到,倒是偶尔会悟到一些魔咒有意思的用法。比如驱使微风。让某个轻飘飘的东西飞到某人的头顶然后转着圈落下来。这是个很没用的咒语,只承载得了卡米尔悄悄吹去一朵普通的小花。

雷狮的肩上落了一片花瓣,他好像没有在意,转头和来搭话的同学说了句什么。话到一半,雷狮忽然就笑起来,眼睛懒洋洋地一弯,随意地回过头看向卡米尔,轻轻一挑眉。

就好像知道这是谁托风赠予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春色。

霍格沃茨的四季不甚鲜明,卡米尔这方面又不太敏感,总是还没习惯夏燥就要开始听火炉嘎吱嘎吱的燃烧声。但在雷狮的那一眼中,这年大半个春天都苏醒得张扬跋扈。




此时卡米尔也嗅到浅浅的酸味。他偏头看了雷狮一眼,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想着是否今日要认真地去请教一下教授。

“哦,对。”雷狮没等回答,忽地一停步,转头看向卡米尔:“站好。”

卡米尔顺从地站好,手没闲着地拆开了他的早餐,丝毫不介意自己认真扫视且暗自琢磨的目光被捉了个正着,正对上戏谑的意味深长。

雷狮微微低下头,勾着嘴角,手在卡米尔头上虚比了一下。

卡米尔眨了眨眼睛,半晌,肩上被雷狮双手一压,后者半是好笑地开口:“踮什么脚……”

然后他手指捻着魔杖,随意地点了点,低念咒语。他的魔杖上也亮起光芒,明亮地分明地,灼烧一片黑暗的空气。

很奇妙。卡米尔安静地仰头,看着雷狮的动作。明明是同一个咒语,自己念来的光亮再充盈也总觉得渺小,雷狮却轻而易举召来火焰——烧成来自太阳的,骄傲而灼热的火光。



小时候卡米尔总偷偷在雷狮背后踮脚,凝神观察还要再长多少才能像他的大哥,甚至想着努力再吃一口蛋糕也许就会蹭蹭窜高几厘米。后来划在门板后的刻痕被雷狮发现,一点一点慢吞吞的长高成了两人共同研究的一个小秘密。

卡米尔长起个子来也温吞。起初雷狮是一手为他遮风蔽雨,把那些丑劣的人情百态拦在保护圈外,理所当然也心安理得,不曾认为现状需要有什么改变——然而那天看着卡米尔专注地用小刀去刻一道新痕,看着那些密密麻麻叠起来的期待,他忽然心里就仓促一烫。

卡米尔有时倔强得几乎偏执,雷狮总会觉得他太适合“执念”这个词。所以卡米尔的执念是好多次默默把玩雷狮的魔杖,是刻痕,是某次自己解决了麻烦后云淡风轻地回到大哥身边。雷狮不缺追随者,但卡米尔,他的追随不一样。

全心全意,坦率而孤注一掷。


点亮魔杖之后,雷狮再细细打量了会卡米尔。开学至今,他们各自忙活了好几天,其实也好久没普通地待在一起度过他们平静如常的时光——雷狮倒是心痒得很,想见他。可小家伙总是因太多事情被借走,什么整理图书馆,失败变形术救场,甚至是照料灌木丛与冬日里常开的雪缘玫瑰。明明寡言少语,却好像总自然地被许多人信任。被各种委托帮忙时居然下意识地会先予雷狮一个安抚的眼神。

……鬼知道为什么是他这个做大哥的被安抚。不过雷狮不在意这个,倒是有点莫名的得意——那么多人信任卡米尔,但卡米尔的专注与认真,添一分彻底信任的,唯有雷狮一人而已。


卡米尔的眼睫微微垂着,不知在思索什么,围巾埋着半边脸,两人点起的光亮扫出一点点细密的阴影。

“长得还是挺快的嘛。”雷狮好像很满意,顺口说了句。随即他又一探头,简明扼要道:“我没吃早餐。”

“……大哥怎么不帮自己带一份。”卡米尔正好咬着勺子,含糊地问道。

“觉得不饿,反正没多久就要天亮了。”雷狮嘴角一勾:“可我现在饿了。”

卡米尔自觉地为大哥挖了大大一口,然后亲自伸手喂到他嘴边。雷狮明明不爱吃甜食,可每次都得哄得卡米尔心甘情愿喂他一口才罢休。年幼时卡米尔即使再舍不得,也毫不犹豫。如今相伴久了,他简直不知道这种幼稚的行径是否算是撒娇——虽然他的大哥跟这个词似乎半点关系都沾不上。


“待会我带你去晃一圈?”

卡米尔知道雷狮说的是骑扫帚去晃悠。雷狮实在是飞天扫帚上一把好手,课堂时间外也肆无忌惮地惯用飞行,扣多少分也奈何不得,连带着卡米尔也熟能生巧掌握了一张霍格沃茨隐藏地图——如何才能尽量不张扬地飞过霍格沃茨上空。

禁令倒不重要,卡米尔点出了一个令他犹豫的表述:“带我……?”

“有什么问题?”

    “……没有,大哥。”


03


    卡米尔其实一直很期待,雷狮下一秒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电光火石间又当机立断什么样的事情。雷狮做的决定有时离经叛道,或是莫名其妙,但卡米尔都会觉得期待。


这就像十一岁才发现自己不是麻瓜,年纪尚幼的他心里却几乎没有雀跃或紧张的时候。他只是认真地扫过每一行字,而后默默地收好通知书。

熟悉的校徽每一笔弯折都是他悄悄描摹过千遍的样子,分毫不差。想到这一点,那时的卡米尔心里才忽然轻飘飘扬起来某种小小的期待——缘由却说不大明白。

那天他趴在窗口,闲闲散散地荒废了一个无人问津的十一岁生日。那种心平气和的等待就像耐心地等一个人回家,好与他分享这一点隐秘的、得意的快乐。

能去离大哥近一点的地方,这种感觉稀奇得令人不自觉地要弯起嘴角。

彼时雷狮已经远在霍格沃茨,卡米尔没期待漫不经心的雷狮分神记住这个日子。只是,如果会有一只猫头鹰——或是随便什么未知的纷澜的魔法——能让简简单单一句祝福摇晃着飞来,那一瞬间会像怦然的一次摄神取念,让心底从不会言明的快乐霎然间被映出。

当然,卡米尔告诉自己,永远不要学会真正的期待。即使是事关雷狮大哥——卡米尔也早就学会知足。对那遥远的、火焰高昂的明亮浅尝辄止。

卡米尔一直站到夜幕低垂,星星一点点泛起光,阁楼的尖端仿佛截断一幕天色,泄出泛滥成片的星光。他终于觉得微微踮起的脚有点发麻,于是又默默地转身,准备回卧房。

忽然地,他听见夜空中传来飞翔的声音。扑棱着翅膀,带来无穷尽的希望与刹那间破土的惊喜。从夜色之中,从明亮的远方,摇摇晃晃地落到台缘。

卡米尔一天的不动声色在那一瞬间就像脱落一角的墙皮,只一触就轻易地被褪了干净。他猛地回过头,紧紧抿着唇,两三步跃回阳台,心脏咚咚直跳,紧张地注视着那只不知飞了多久的猫头鹰。

还没等卡米尔理好心情,忽而就见一大堆东西从一个小小的包裹里争先恐后地蹦了出来——认得出的是一捧的巧克力坩埚,成堆论的比比多味豆,许久以前就听雷狮描述过的巧克力蛙,香香甜甜的锅形蛋糕。还有各种各样卡米尔叫不出名字的活泼的小零食,十足趾高气昂地表明了送礼物的人“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都拿了点”的坦然。

卡米尔尽力抱搂过这一堆东西,有点狼狈地把东西重新一股脑塞好。一片突然的手忙脚乱里,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一点。

雷狮说霍格沃茨还有些东西卡米尔可能会喜欢,一直念念不忘要带卡米尔尝个管饱。除了这堆小零食,那小包裹里还陆陆续续地吐出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最后有个小药瓶堪堪要滚落,被卡米尔眼疾手快地接住。

雷狮这人没给谁正经挑过礼物,小时候都是带卡米尔天南海北转着玩,前几年还是从霍格沃茨强行偷溜回来陪他过的,其实从没正经准备过礼物。这一堆礼物干脆也一点不纠结,亲切而随意,是卡米尔眼中雷狮一贯的样子。只有这个小药瓶,玻璃上镌着浅浅的凹纹,流着碎光似的,居然还颇为有心地包了一圈深蓝色的缎带。作为礼物,这个小瓶格外像模像样。

卡米尔想回去查点资料,弄清楚这个药瓶的功用,他还没来得及收好它,忽地又反射性地向后一避——是不知从哪里忽然又一个急冲出现的一张纸条,泼墨似的哗然一揭,像一次直白、热烈的骤然花开。

纸条上只写了一点儿字,字迹飞扬,没有署名,透着点亲密的熟稔。

“喜欢吃的就吃了,不吃的也别勉强。不准太乖了。那个药瓶你收好,是特意给你留的,弄来的过程太有意思了。回来细说。”

而后,纸条轻轻抖了抖,像好半天才慢吞吞添上一句似的,渐渐浮现一行小字。

“ps,我相信你很快就会来到霍格沃茨。这里还不错,比那边有意思。下次可以和我一起来。”

……纸条上甚至连生日快乐都没说。可卡米尔压不住嘴角弯起的弧度。雷鸣扇了扇翅膀,还是一幅蔫蔫的样子。不知是不是主人给他下了什么时间上的限制命令,累坏了的小家伙好半天没恍过神来,像是念了道力松劲泄咒,可怜巴巴地眯着大小眼瞅卡米尔。

周遭无人,卡米尔也就没有掩饰自己的笑意,伸手抚摸雷鸣漂亮的翅膀。雷鸣向来只对他的主人言听计从,唯独对卡米尔倒也算得上半分乖巧。小少年眼带着浅浅的笑,手指慢慢梳过羽毛。他喂了点食物,没一会,雷鸣就忽地张开了翅膀,作势要离开的样子。

它似乎有点太黏大哥了。卡米尔有点无奈,也很习惯地看着雷鸣飞远。捎着一卷字迹规整的信纸,摇摇晃晃地飞入明亮清透的夜色。

信上只有一句干巴巴的“谢谢大哥”,想必回头又得被气得发笑的雷狮骂——也罢。

至于我很开心这一类话,虽是再真诚不过的肺腑之言,却也仍要等当面才好诉述。

不论如何,今天是一年中不多不少的幸运一天,有了雷狮的祝福,其他什么都不值得在意。

信里稀松平常地提了霍格沃茨。雷狮似乎从来不曾怀疑自己的弟弟是个麻瓜。自懂事起卡米尔就被明里暗里的尖酸非议所推向一个小孩儿难以承受的风口浪尖,其实无论会不会成为一个巫师都改变不了什么。不如说,居心叵测的长辈和幸灾乐祸的同辈更乐意见到家族里出了个一无所长的麻瓜。

只有雷狮会给他一些理直气壮的信任,不保留,不粉饰,不掺杂任何利益与是非。很早以前他就干脆利落地对卡米尔说,你是什么样都可以。

因此卡米尔从未慌张不安,亦不曾迷茫和恐惧。仅仅因为雷狮说可以,所以什么都不在乎——这听起来似乎有点荒谬。

卡米尔的十一岁是加法,一个远在霍格沃茨的雷狮,一张可以让他离雷狮近一点的通知书,一只兴许再添上几颗隐忍不语,浅淡而永恒的星辰。



04


对了,关于卡米尔的宠物。

鉴于从小被各类小动物们钟爱,卡米尔对宠物的选择十分谨慎。虽然他当初的选择看起来似乎有点过于简单和草率。

他的猫头鹰布伦达是一只有着漂亮眼睛的猫头鹰,羽翼棕褐发亮。卡米尔初次在对角巷遇见它时,只不过是匆忙穿行而过时的一眼,就这么顺当地决定了下来。

来往采购的小巫师们大多是被家人牵着,一双双天真烂漫的眼睛里尽是炙热的渴望。属于自己的魔杖,亲密无间的伙伴,稀奇古怪的道具和书店门口海报上微笑着点头致意的广告女郎。大多数人已经采购完毕,正吵嚷着准备着归程。一根根魔杖纷飞,点落,回过神来,卡米尔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就是在那一个瞬间,

它的瞳孔里泛着特别的光,在那个夕阳渐垂的傍晚显得格外明亮。卡米尔望向它。

   那个傍晚的星辰出露得格外早,天还是亮的,却可以依稀数出几点亮来。一切都恰到好处,气氛正好,明暗正微妙,耳畔喧杂声一寂,命运的魔法悄然来临、

鬼使神差地,他就决定了要选择它。


那一瞬间的直觉和下意识的决定就好像很多年前初遇雷狮时霎然丰盈的颜色。初来乍到身份尴尬的卡米尔,紧紧攥着一点脆弱而惶然的自尊心,跌跌撞撞误闯书房。他不会忘记那狼狈地一抬眼时,所见到的那个瞬间。

眉眼虽还未长开,但少年人意气风发的张狂却掩抑不住,眼底,唇角,手握魔杖的手指漫不经心的一个晃移——每一个细节都好像在那个被时间宠幸的瞬间被延展与丰满。落地窗金色的暖光落在少年的长袍上,暗红色的领带穿行着淡金色的条纹,晕染着崭新而透亮的光。

卡米尔还未平复慌乱的喘息,却好像忽然被轻轻攥了一下心脏,不自觉地滞了一下呼吸。

“你是谁?”雷狮回过头,扫了一眼来人,对这突然闯入的小孩并未动怒。他只是轻轻眯起了眼,懒洋洋地丢下一个似乎不怎么重要的问题。

卡米尔未答,紧紧抿着唇,防备疏离很快就重新回到了他的眼中。他退了几步,不知为何,却犹豫着没有退出房间。

雷狮好像也不在意回答。他跃下房间内的阶梯,风鼓动着长袍,盈着碎碎的光。

彼时也是个冷冬,寒意漫长,暖光却丰腴。雷狮几步走到卡米尔面前,略略扫了一眼,对这个态度有些生硬的小孩并不反感。他心里就这么自然而然地把人接纳成了玩伴——

    于是他低下头,扯下自己的围巾,自顾自地给卡米尔草草围了几圈。“我要溜出去玩。”他理直气壮地说,而后递了个眼神,示意卡米尔开口。

卡米尔还在发愣,围巾还带着雷狮的温度,温暖得几乎让人不敢动。于是在雷狮的眼里,这个突然变得木木呆呆的小孩眼里铺陈着不知所措的茫然,鼻尖又冻得通红,半张小脸老老实实地被裹在围巾里,看上去似乎很乖——颇顺雷狮的心意。

他又眯了眯眼,再问了一次:“你叫什么名字?”




05


身量渐长,其实带人飞行没有从前那么轻易了。可卡米尔坦然了,雷狮自然也是理所当然。

紧拥住身前的人,凉风飞涌间,其实那种紧密贴合的温暖让人很安心。加之这种时候雷狮总是飞得很稳,那片漫长绵延的天色他们尽可以慢慢地看。

所以卡米尔也早已经习惯了。天色破晓前共乘飞天扫帚在校园里赏景,这好像不算太疯狂。

那份习惯不仅仅是身边那人时时涌现的离经叛道的固执,还有谨慎如卡米尔也一直可以鲜明感受到的,肆意而自我的尽兴。也是,如果谁有个刚学会骑飞天扫帚就心血来潮带着弟弟乱七八糟飞了一整晚的大哥,可能也会习惯半梦半醒间从朦胧的天色里去看世界缓慢的苏醒,在呼卷过耳边的风里听闭闷的心绪咔哒裂开一个小口。然后万物生长的声音与两个人的呼吸交融,他们飞过薄雾,穿过透亮的云层,蓦然地等来黎明——卡米尔很喜欢那种感觉。他只要紧紧地搂住雷狮,就从不会担心有任何危险。


正如那些星星——不大亮的,纯粹的一些微光。它们遥远而沉静,在夜的晦暗无声里,收束漫长的沉默。生于夜色,似乎也一点一点爬亮了苍穹,虽然在那夜色里,不可免俗地期待着敞亮的昼明。

以至于心里挂念了一轮太阳。

星星与太阳有截然不同的背景色,昼夜若相汇,那是个奇迹,是覆于天地人间的一个最奇妙的魔法。麻瓜以单字称呼这种美丽的、相会的魔法。

而他们正飞越这个平凡的黎明,破晓之际,不需多言。



______

fin.


虚指雷卡相伴度过的年年月月,

相伴是永恒的浪漫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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